当前位置:资讯 > 国内资讯 > 不能承受的化工水污染:产品出口污染留下

不能承受的化工水污染:产品出口污染留下

2015-03-02 11:32 分类:国内资讯 来源:中国网

1月20日早晨8点,安徽马鞍山向山镇东边的洋河边,总能感觉到一种酸腐的味道就在河道上空飘荡。

被严重污染的洋河河底

当地的居民告诉记者,这是上游小化工企业排放的废水所致,有时候他们晚上偷偷地排,早上很容易就能够感受到这样的味道。从河堤上经过的王老爷子说,如果在炎热的夏天,味道往往更加严重。

“根本就没有人认真地管,环保检查往往走过场,有时还有人给他们提前通风报信,所以他们总是能够躲过风头,就是被查处了关停,他们也能够通过关系和钱财摆平。”向山镇洋河附近一位杂货店的老板告诉记者,居民们曾多次举报,但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污水直排,污水处理池成摆设

向山镇处在马鞍山市上风上水的位置,洋河水从集镇的东边流过,在西边不远处汇入“母亲河”慈湖河后,流经市区,在20余公里远的地方汇入长江。

为了查证洋河水域的污染问题,1月中下旬,记者奔赴马鞍山进行实地调查。据前期了解到的消息,地处上游的玉江机械化工和文胜化工为主要污染源,两家企业生产工艺落后,污水处理设施极不完善,也没有规范的排污口。

玉江机械化工是由当地一位叫做张玉福的创办的企业,主要生产经营机械设备和金属构件,还有劳伦酸、K酸等染料中间体等化工产品。2000年注册成立的文胜化工主要生产染料中间体——氨基C酸等产品,其生产规模为每年600吨。

记者现场发现,玉江机械化工和文胜化工的生产车间完全是当地最为简易的民房式样,安全防护措施极不到位。

马鞍山市向山镇洋河边完全干涸、长期处于闲置状态的污水处理池

记者在洋河边看到的污染状况也远远超出了预料,虽然高耸的居民楼似乎近在咫尺,但脚下流出的污水却奔流不息。

记者看到,由于常常有上游选矿及废矿的泥水下排,几年前被清理的河道又沉淀了一尺厚左右的淤泥,它们同时被各种化学废弃物所浸润,呈现出斑斓的色彩。

顺着洋河一直往下游走,距最上游2公里远的地方可以看到两个巨大的池子,但里面却是干涸的,似乎已经闲置了很久。经打听,才知道这是一个名为初级处理池的污水处理厂,其在2010-2011年间马鞍山市集中整治慈湖河上游污染时由马鞍山市投资4000多万元建造。数位村民都告诉记者,这个污水处理厂自建成到现在几乎没有发挥过作用,来自洋河上游的污水每天依旧从污水处理厂边流过。

通过了环评,但是却存在污染

记者设法联系到玉江机械化工老板张玉福,在电话中,他先是声称在2004年就已经停止化工生产,但在记者提供这几年他们生产的证据后,他又表示,他们是在2014年停止生产的,目前只生产K酸。

张玉福告诉记者,他们在2004年已经淘汰了铁粉还原的生产工艺,现在是用氨水中和的方式生产K酸。马鞍山市雨山区环保局一位孙姓工程师也证实了这种说法,该工程师对记者说,氨中和的生产工艺确实能够减少废水和固废排放。

不过,对于企业的生产范围,张玉福所述或许并不属实。记者查询到,有一家成立于2014年4月25日的马鞍山市凯润贸易有限公司,是一家以染料中间体及染料为主的贸易公司,其生产地有马鞍山(玉江机械化工有限公司)和山东德州(宏伟工贸有限公司)化工厂,公司主要销售H酸、K酸、氨基C酸、周位酸、苯基周位酸、劳伦酸、间氨基苯磺酸等多种染料产品,年销售量在2000吨左右,并且有着自己的科研及生产人员。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该公司主要由张玉福的儿子负责打理,已经成为玉江机械化工生产的染料中间体的主要销售渠道。张玉福的儿子告诉记者,很多产品并不是在玉江机械化工生产的,作为一家贸易公司,他们可以四处调集货源。他同时也表示,玉江机械化工的确是新公司的重要生产基地,只不过2014底暂时停产了,停产时间和其父亲的说法也有一些出入。

张玉福告诉记者,公司的染料中间体并不是非法生产,本世纪初他就通过了环评。环保局相关人士也表示,他们当时的生产工艺是符合国家产业政策的,不过雨山区环保局的孙姓工程师告诉记者,玉江机械化工的现有工艺许可只是持续到2016年底,到时候他们就必须升级成新工艺。

张玉福并不这样看,他对记者说,现有工艺并不存在问题,未来几年不需要更新。对于附近居民对其污染环境和偷偷排污的指责,张玉福倒是并不怎么关心。

不过在记者1月21日下午离开马鞍山已经到达南京时,张玉福又打来了电话,说要请记者一起吃个饭,还说自己在北京某部委也有人。

市环保局对排污情况不太了解

文胜化工更是处于一种监管失控的状态,雨山区环保局人士告诉记者,他们的生产总是断断续续,有时一连几个月都不生产,其生产工艺环保局也不是很清楚。但奇怪的是,1月中下旬记者在调查的时候,文胜化工依旧处于开工状态。

马鞍山市环保局污染防治科负责人毕善敏表示,玉江机械化工和文胜化工都是归雨山区管理的企业,他们掌握的信息不是很多,对两家企业的生产和排污情况也不太了解。

而雨山区环保局环境监理站的王站长则告诉记者,雨山区环保局每年能够在一线环境监察的只有三四个人,却要监察全区5000多个污染源,重点污染源就有五六十个,很多污染他们实在有些顾不过来。

不过,洋河的小化工污染源就在城区附近,并且污染物也被带进了城里,其离区环保局并不远,在当地的老百姓看来,说这里的污染监管不过来实在难以接受。

记者在洋河流域取到2个水样,对比国家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中Ⅳ类标准(一般工业用水),可以看出多个指标超标,其中化学需氧量超标15倍以上。

类型四:肆意排放的小化工厂

2010年8月14日早晨,中国摄影师卢广在广州市增城区新塘镇拍到工人们用石头磨牛仔服装产生了大量污水。凭借作品《发展与污染》,卢广获2015年第58届世界新闻摄影比赛(荷赛)长期项目三等奖。

调查后记

数天的调查走访,现场的感受令记者久久不能释怀。新环保法出台了更为严厉的监管和处罚措施,当然令人鼓舞,但如果不能解决那些环保痼疾,环境改善恐怕仍然遥遥无期。

1.环保何时才能不屈居于经济发展之下?

腾格里工业园非法排污被曝光,对于曾经作为治沙典范的腾格里沙漠,无疑成为了一小段灰色的历史。不过,我们或许更应该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在人迹罕至,原材料供给不便,水资源缺乏,而且生态脆弱的沙漠地带,化工企业会在几年间迅速崛起?相关部门在对园区进行审批、立项的同时,是否就已经把“可污染”当作了一项“发展优势”?

对于上海奉贤区的南方染料厂,当地政府居然可以以“资金不到位”为由,任由企业非法生产、排污20年,是不是排入大海了就眼不见为净呢?而环保局工作人员甚至告诉记者,该企业虽然工艺比较落后,但利润丰厚,能为政府贡献上千万元的税收。

国家一再强调,不走“先污染再治理”的老路,但对于欠发达地区,或者就在走老路。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江西乐平塔山工业园、江苏陈家港化工园区,其引进的很多项目均为外地无法生产或批复的项目,可以想见,这些企业之所以能在当地落户,无非图的是环保标准更低。

在一次行业研讨会上,中国科学院院士、化学家吴云东曾呼吁,中西部省份在承接东部化工产业转移时,应谨防“污染转移”。不过,地方政府在经济发展的强大考核压力下,或许并不这么想。

2.监管部门和企业为何关系暧昧?

在调查中,诸多细节总能印证,政府、监管部门和企业似乎是“穿同一条裤子”的。比如,在滨海县采访期间,园区管委会的负责人与县宣传部某科长和记者见面后,一再表示在县城聊一聊就可以,不需要再去园区。当记者前往滨海县环保局时,临走前二人还说,“你去也没用,一会儿还得回来。”

果然,滨海县环保局接待科表示一切采访都要通过县委宣传部。于是,记者又回到了两位负责人面前,而且在交谈中得知,园区管委会宣传部负责人挂职县委宣传部,如此一来,政府、园区管委会、县环保局、化工厂的关系就很明朗了。只是,你们都“亲如一家”了,谁还来监督企业?

更让人不解的是,环保部门对于污染问题的态度并不敏感。在奉贤区调查期间,记者曾向执法人员提出,河堤上发现有废品收购企业非法排污的情况,但执法人员并未前去查看。而在记者指出南方染料厂的偷排暗管后,截止发稿时为止,环保局仍然没有前去拆除或封堵这些暗管。

3.如何不让“劣币驱逐良币”?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染料中间体行业产能相对饱和,企业之间竞争激烈,而对生产当中产生的污染物进行处置,占了生产成本的很大一部分,如果不法企业将这些污染物直接排到环境中,则可以低价争取市场,同时获得丰厚利润。

以还原物的生产为例,其生产中要使用到铁泥工艺,因此会产生大量硫化碱还原废水、铁泥废渣及高浓度硝化稀酸,这“三废”如何处理一直是个难题,因此,该工艺早被国家列入落后产能淘汰目录。

事实上,2014年,行业内已经开发了一套“催化加氢”的清洁生产工艺,其“三废”总排量大幅减少。不过,目前行业内采用该工艺的仍然不多。

中国染料标准化技术委员会副主任、大连理工学院教授彭孝军向记者介绍说,铁粉还原工艺的老工艺并非完全不能用,关键是看对产生铁泥如何处理,目前有些企业进行了回收处置,但有的企业没有这样做。而对于加氢新工艺,由于技术要求高,企业需要摸索,需要付出的成本比较高,因此很多企业并不愿意上马。

“如果小企业不达标排放的话,成本就比较低,从而搅乱了市场。为什么中国出口的产品价格比较低,除了知识产权保护得不好,再就是因为其中不包含环境成本。”彭孝军对记者说,“不能再恶性竞争了,中国在这方面应该逐步规整起来,让企业有更多利润,才会把钱用在处理污染上。”

4.谁来倾听污染受害者的声音?

一个企业是否有非法排污行为,附近的居民是最清楚、感受最深的。在采访中,记者所到之处,居民无不抱怨空气中长年是刺鼻的气味,甚至指认有非法排污现象,这些情况记者去了一次就“碰上了”,地方环保部门真的不知道吗?

在江西乐平市调查期间,记者发现,不仅化工园区周边的村民多有怨言,而且园区的废气污染已经影响到了全城市民的生活,但是,市民也只能在抱怨声中年复一年。

如果作为污染受害者的住地居民的声音都无人倾听,即使新环保法中增设了公众参与的章节,环境污染的公众监督又如何能实现?

5.谁来监管众多的小企业排污?

安徽马鞍山向山镇的小化工企业,因为规模小,放在全国化工企业或者是染料中间体企业中,它们几乎很难被予以关注,也没有进入马鞍山市环保局每年需要监控的重点污染企业名录。

然而,它们却是中国成千上万家小化工企业污染的一个缩影。这些企业不仅数目众多,而且工艺落后,环境法制观点不强,排污极为随意,是我国环境严重污染的重要源头之一。在新环保法实施后,这些企业可以说基本上难有生存空间,只是地方环保部门是否能够痛下决心治理它们呢?

结语

“不能说不要化工生产,但政府不能只管税收,不顾当地环境,不考虑子孙后代的福利是不行的。无论大厂还是小厂,不管是发达地区还是中西部产业转移,关键在于政府是否依法监管,是否把环境治理放在第一位。”南京大学化学化工学院教授、中科院院士陈洪渊对记者说,化工行业发展到今天,是有清洁生产技术的,中国化工行业的出路在于:一要采用新工艺,增加科技含量;二要政府从上到下都重视,不要阳奉阴违,让大家在同一个环保标准上生产,而不是搞“内耗”。否则,最后产品出口了,污染却留下来了。

上一篇:看两会:环境问题怎么解决

下一篇:中国的水污染:比柴静控诉的雾霾污染更严重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