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啤酒河北厂暗渠排污4年 “母亲河”死亡成污水河

天安门向东30公里，河北省三河市燕郊经济开发区，流经此区的当地“母亲河”——鲍邱河已然死亡。由于长达4年肆意排放生产废水，年产能60万千升的华润雪花啤酒厂被当地居民视为鲍邱河之死的罪魁祸首。

这家销量长年保持国内首位的啤酒企业曾以策划“穿越可可西里”等系列活动屡获环保殊荣，然而，据网易财经调查，雪花啤酒旗下这家紧靠首都的生产工厂，自2009年起即被群众多方举报，环保组织长期抵制，但该厂违规排放废水废气却至今未停止。

更需要关注的是，鲍邱河的综合治理曾被多次写入流域县级政府的年度规划之中，治理经费投入已达2亿元，却依然未能阻止这条河流的死亡。
一条“母亲河”的死亡

“三河市应该改名为二河市，鲍邱河已经死了。”7月5日，河北廊坊三河市燕郊开发区，67岁的老人房书明（化名）指向乌黑的鲍邱河河面告诉网易财经。
三河市因境内鲍邱河、洳河、泃河而得名，此“三河”亦被当地老一代村民称为“母亲河”。 鲍邱河发源于北京顺义丘陵地区，流经燕郊镇、大厂县，全长52公里。

“受大自然的恩典，远离都市的鲍邱河保持了它的粗犷，河水清澈，河床起伏不平，青草丛生，澄碧的河水顺着弯弯曲曲的河道像银蛇般蜿蜒而去，河面宽阔，潺潺流水似少女唱着情歌踏着浪花飘然而至。”在三河市的地方志中，鲍邱河曾被如此描述道。
鲍邱河处于北京和天津之间，长期以来是流经村落农林灌溉的重要水源，而如今已是另一幅模样。

在网易财经在当地的实地采访中，仅有少数年长的村民尚知道此河的名字，而大多数居民称其为“臭水河”或“污水河”。
在数天中，网易财经多次沿着流经三河市燕郊开发区的此河段逆流而上，墨汁般乌黑的臭水填充河道，停滞的水流已难见半点鱼与虾。

显然，已经很难让人相信这还可以被称作一条河流，甚至是母亲河。
6年前，房书明在鲍邱河燕郊镇段两侧开辟了1公里长的菜地，而从2010年开始，他再也不敢从河里直接取水灌溉，“水太脏了，浇出来的东西不敢吃。”房书明说，一位雪花啤酒污水处理厂的员工隐晦地告诉他“不怕死就继续用河里的水浇菜。”

曾对鲍邱河进行调研的华北科技学院环境工程系马登军教授在其学术性论文《鲍邱河水质分析与评价》中对水质进行了测试，结果显示，鲍邱河中COD、石油类、氨氮、汞等指标已经严重超标，水质已经为劣Ⅴ类，即已不可饮用，不可工业用，不可农业用，丧失水功能。
长期跟踪鲍邱河排污情况的达尔问环境研究所研究员邵文杰告诉网易财经，目前鲍邱河未经处理的废水排放于河流COD浓度（化学需氧量）很高，已导致河流自净等生态功能的丧失，这对河流而言即实质死亡。

雪花啤酒的暗渠
浓烈的酒糟与腐臭味扑面袭鼻，在燕郊开发区北外环路建立的华润雪花啤酒厂被周边的多个小区居民视为鲍邱河之死的罪魁祸首。

资料显示，华润雪花啤酒有限公司燕郊工厂占地400亩，于2008年4月份投产，累计投资6亿元，总设计能力60万千升每年。
“工厂全部采用了清洁生产、绿色节能环保的理念，啤酒行业的四新技术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华润雪花在其官网上如此介绍。

7月5日，网易财经试图进入厂区就该厂污水处理情况进行了解，但未能获许。华润雪花总部对外负责人韩小飞表示，关于该工厂是否排污的争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也了解到环保组织的提出的相关问题。不过他表示排污口早已经封闭，“鲍邱河的污染跟雪花没有任何关系”。
而燕郊最大的社区上上城五期的多位年长居民告诉网易财经，由于举报一河之隔的雪花啤酒厂排污问题，他们甚至已经与该厂管理层多次发生激烈矛盾和摩擦。

网易财经在雪花啤酒厂区墙外发现了暴露于外的埋藏于靠近河床的两处排污口，而在排污口生长的芦苇则均已大面积枯萎，但是，网易财经在不同时间观察，未发现有废水排放。
然而，在居民的指引下，网易财经实地看到，鲍邱河靠近雪花啤酒厂河畔深埋地下的多个暗渠却大量流淌着废水，暴露于外的出口则弥漫着刺鼻的酒糟味。

居住在同侧的村民告诉网易财经，为了避开当地环保局的检查，雪花啤酒厂就是通过这些管道流入连接鲍邱河的排污沟排入鲍邱河，而在夜晚及下雨时，管道的废水排放量将更大。
网易财经从燕郊环保局提供的记录中看到，廊坊市环保局2010年10月份发布的一份信访问题的督办通知显示，由于肆意排放未经处理的废水，华润雪花啤酒该啤酒厂从2009年以来多次被村民举报。

此外 国家环保部华北环保督查中心2011年11月3日披露的一则督查通报则显示，已对于雪花啤酒厂进行的立案查处，该厂存在的问题不仅包括超标排放废水，甚至多个废水处理设施仅为摆设，实质并未开动。
三河市环保局2011年年底对于该雪花啤酒厂的污水超标问题亦进行了立案处罚，罚款40万元。

网易财经了解，啤酒生产厂排放的废水含渣废水如麦糟液、冷热凝固物、剩余酵母等，这类废水含有大量有机悬浮性固体，虽然不会对人体造成直接损害，但会造成水富氧化，使水发黑发臭。
在国家环保部官方网站最新公布的2011年废水国家重点监控企业名单中，这家啤酒业巨头名列其中。国内著名环保机构公众环境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在2008年至2011年三年间，雪花啤酒遍布于全国的啤酒生产厂受到的环境监管记录多达23次。

消失的2亿元治理费
在三河市燕郊经济开发区的官网介绍中，该区已建成区面积45平方公里，人口超过40万人，网易财经了解到，对于流经开发区仅有的两条河流之一，鲍邱河的治理项目也被多次写入流经县域的年度预算之中，治理经费投入已达2亿元。

事实上，早在2009年，三河市环保局就曾对外宣布鲍邱河水污染治理已经提上日程，以期打造成观光休闲旅游区，“资金已经到位”。
2011年5月4日，同属廊坊市辖区的大厂回族自治县在一份“鲍邱河综合政治项目招商公告”中显示，由大厂回族自治县水务局作为建设单位的该项目投资额约2亿元人民币，建设工期为1年，具体内容即包括“河道深挖，园林绿道”。

“为做好此项工程，水务局认真谋划，多次跑省进厅，争取到鲍邱河河道治理工程项目，该工程项目是全国重点地区中小河流治理项目。”在回复沿河居民的一份投诉中，回族自治县委如此回复道。
在次回复中显示，用于鲍邱河治理河道扩挖工程投资2963.56万元，工程实施时间是2010年，工程完工后可将鲍邱河除涝标准由3-5年提高到10年一遇标准。

此外，仅在鲍邱河绿化工程上，大厂自治县2011月5月份公布的一份《鲍邱河绿化工程实施方案》显示，在投资保障上，工程实施的各种费用共计98.3万元。
具体到燕郊河流段的治理中，达尔问环境研究所研究员邵文杰告诉网易财经，2011年10月份，志愿者发现位于燕郊的华润雪花啤酒厂非法排放污水，随即向燕郊环保局举报，燕郊环保局当时记录了情况，但随即没有下文。此后他又曾三次向三河市环保局申请燕郊雪花啤酒厂排污信息，均未得到回复。

“无奈之下，志愿者继续向环境保护部华北督查中心举报了雪花排污的情况，督查中心很快进行了核实，发现了污染事实，并通过河北环保厅下发了责令整改的行政命令。”
网易财经亦多次多次电话咨询三河环保局对于雪花啤酒厂的行政罚款具体用于鲍邱河的何种治理，三河环保局表示，他们并不知晓此事。